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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想把帖子当做小希的跟帖,但篇幅太长都贴不上,只能把文章切成一小段一小顿的分段贴,并留言说自己在新浪开了博,可看到全文。

老陈豁出去后,很平静的在电脑前坐着,没几分钟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回应。

其实,中饭后小希在教会上网,很快就看到老陈的跟帖,也去新浪看了全文,整个人像瘫了一样动弹不得。过去两年来,小希多期望能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男人,做个生活上和感情上的伴,但每次都让她失望。碰到老陈后,她还有过一点幻想,觉得老陈是与别的男人不同的,结果自己差点成了第三者。就在自己状态越来越差,接近绝望的时候,她找到了教会。她并没有信教,却加入了一个大家庭。然后发生张家村维权事件,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没想到正在这时侯,老陈又出现在她生命中,向她倾诉一生,并愿意作伴到老。

小希呆坐在电脑前一个多小时,她知道在另一台电脑前,也有一人在呆坐着。

终于,她回了一帖:“我已经不是九十年代的小希了。”

很快,老陈的帖就上了:“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小希:“我是一个忧郁症患者。”

老陈:“我知道,我会照顾你。”

小希:“我的身躯衰败不堪。”

老陈:“我是你美丽的见证。”

小希:“我不确定是不是想谈恋爱。”

老陈:“我会耐心的等你确定。”

小希:“我现在肯定没时间谈恋爱。”

老陈:“我更可以等,在河南,在任何地方。”

这样一来一往,已下午五点多了。

小希最后一帖:“我要离线了,你让我考虑一下再说。”

小希去帮忙教会做晚饭,老陈也离开电脑,打算回到教会找小希。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整个下午,多少网民在屏着气追看他们的帖子。两人离开电脑后,网民之间的讨论开始,兴奋地跟上了很多帖子,对老爹老娘的网恋,有的人说感人,有的说肉麻,有的说可爱,有的说恶心,台湾网民说她orz服了这对欧巴桑欧吉桑,大陆网民也说整件事横看是囧侧成雷,不过总的而言网民一致达成一个判决:少罗嗦,小希跟老陈好了就一切都OK了呗。

***

晚上六时许,温泉镇落地麦子团契的弟兄姊妹,吃了晚饭,怀着感恩的心情,陆续来到教会,在院子内外,恳切的等待见证会的开始。

这时候,搞生产和李铁军也从县政府大楼出来,两人站在马路边,决定再做个简短的祷告,感谢主恩。上午见到年轻有为的杨县长,高生产如有神助,该说都说了,有条不紊,不亢不卑,县长虽没做表示,但高生产知道他的话杨县长都听进去了。至于县长将会如何权衡利弊,教会的命运如何,就交给主了。散会后,县长秘书追出来,叫他们不要走远,随传随到,这是好征兆。他们两人就一直在政府大楼外的一家小餐馆等候,高生产还拉着李铁军的手说:我们祷告吧。

杨县长跟幕僚短暂商讨后,就叫秘书打电话通知乡领导和利益集团企业代表立即赶来县里开会,下午一直开会到五点多结束后,才电召高与李回到县长办公室。这个杨县长是个有官本位思想的官,不过也是个聪明人,知道高生产在玩逼宫,但为了自己的仕途不得不让步。他告诉高生产和李铁军,张家村的征地项目一定如期进行,不过在县政府的协调下,每户赔偿有所提高,并且规划因为实际需要做了修正,刚好那几户教会农民的宅基地都不在征地范围内了。这样,利益集团被迫回吐了一点暴利,乡干部贪腐水平太低也被县里领导训得无地自容,政府的威信保住了,有组织的群众闹事也预先化解了。

杨县长制式化的送高生产和李铁军到办公室门口,心想以后到了省里再也不用受你们这些教众刁民的气。高生产知道目的已达到,临走还恭维了杨县长几句,说他真是人民的父母官,杨县长则回说自己只是公仆,天职就是为人民服务,人民才是爹和娘。他们就这样的互相认对方是爹是娘,心照不宣的冷冷告辞。

在返回教会的路上,高生产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信徒的权益争取回来了,教会与政府的冲突也躲过了,唯一可能会觉得有点失望的是摩拳擦掌要跟政府大闹的一伙团契弟兄姊妹,特别是小希,但在事情孰轻孰重上高生产从不含糊。

高生产和李铁军还没走到教会,老陈和方草地已经随着信众坐在屋子的礼拜堂里,还东张西望的看小希在不在。在厨房,小希协助准备好茶点后,刚把下午带过来的心情平静一下,从里屋小窗张望了一下礼拜堂,心跳立即又加速,因为看到老陈坐在信徒之间。小希躲在窗后,不敢去礼拜堂,隔墙传来小敏迦南诗歌《我算什么》,让小希激动不已。

高生产和李铁军走进礼拜堂,高示意李交待一下,李就请大家肃静,有事情跟大家说,然后把政府在张家村的新决定跟大家宣讲了。高生产接着说团契弟兄姊妹被侵权的事已解决,这是一个神迹,见证上帝听到了大家的祷告,然后领导全体一起高呼:感谢主!有些信徒感动的流出眼泪。很多信徒喜欢来见证会就是因为永远有感人的见证。

刚静下来,老陈就站起来大声说:“各位,我有话要说。”

李铁军想制止他,高生产拉了李铁军一下,示意让他说。高生产知道,世界上的事情不能勉强阻拦,就交给主来定夺吧。

老陈说:“各位乡亲,我在找一个人,她叫韦希红,也叫小希。”

人人瞪着这个陌生人,没人反应。

老陈说:“我是她的朋友。”

还是没人搭腔。

老陈继续:“你们知道她在哪,请告诉我,让我见她一面,因为…因为我不能没有她,我爱她,我求你们,求你们告诉我,她在不在这里?”老陈单掌掩面而泣。一个动真情的男人,会令人动容。

团契的每一个河南好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老陈,不知该怎么办。

“老陈!”

这时候,小希从里屋出来。

老陈抬头看到小希。

小希心平气和的说:“我们回北京吧,老陈。”

3 危言盛世

人的生命,孤独、贫穷、龌龊、粗暴及短促。

– 霍布斯《利雄坦》

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闹攘攘蝇争血。

– 马致远《夜行船·秋思》

在所有可能的世界中的最好的一个世界里,一切都是最好的。

– 伏尔泰《戆弟德》

中国式理想主义者

在中国,千千万万的人经历过理想狂飙的年代,受过理想主义的洗礼,就算后来理想变成噩梦而幻灭,整整几代许多人失去理想,却没有唾弃理想主义。

方草地与韦希红就是成长在这样的年代。也学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管时代、环境怎么变,他们身上仍然保留着青少年时期形成的强烈的理想主义人格特质。一个理想幻灭了,就算没有立即捡起另外一个现成的理想来替代,他们也会继续寻找、追求。他们不是现实主义者、不是机会主义者、不是事业主义者、不是享乐主义者、不是妥协主义者、不是虚无主义者、不是避世主义者。他们是难以言喻的中国式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