Выбрать главу

“操你妈!”

“找抽哇?”

“去死吧!”

老张老婆见八哥骂她,跳起身去打八哥,八哥飞了,老张老婆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鱼池前的泥水里。老张老婆火了,爬起来,抄起一鱼砧,将老曹家的鱼池砸了。老曹家的胖头、草鱼、白鲢和鲫瓜子,在地上乱蹦。老曹老婆也火了,扑上去,将老张的老婆捺在泥水里,骑到她身子上,结结实实抽了她几耳光。这时老张来了,一把揪住老曹老婆的头,还了几耳光不说,还用鱼抄子将八哥捕到,一下把八哥的头拧掉了。这时曹哥进鱼回来,别人砸他的鱼池他不急,别人打他老婆他也不急,一下把他八哥的头拧下来,曹哥急了。曹哥抄起一酒瓶,砸向老张。原也只是出口气,没想伤人。正因为眼前一片模糊,这酒瓶不偏不倚,砸在老张头上。老张应声倒地,头上“汩汩”冒血。曹哥以为砸死了人,趁着人乱,带着老婆孩子,逃离集贸市场,又连夜逃到北京,在东郊集贸市场,开了个鸭棚。一个月后,听说唐山卖炒货的老张没死,就是淌了一碗血。老婆孩子闹着回唐山,曹哥在北京待了一个月,倒待服了,觉得北京比唐山好,于是把老婆孩子打回去,一个人继续在北京杀鸭子。原想只杀些鸭子,没想到无意之中,成了一个团伙的领袖。不当这领袖曹哥只想着杀鸭子,当着当着,似乎找到了另一种感觉。曹哥眼睛没坏之前,读书用功着呢,读着读着,也胸有大志。读《史记》,觉得自己像张良;读《三国志》,觉得自己像孔明;读《水浒》,觉得自己像吴用,吴用也是个乡村教员。书读罢,又掩卷叹息,怪自己生不逢时,大专毕业,只在学校教些顽皮孩子;讲课他们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后来又到集贸市场卖鱼,也是无人说话,才养八哥。还多亏与人打架,来到北京,杀着鸭子,入了盗窃团伙,使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生在乱世,成就不了一番大业,只好和些小毛贼,比划着去取另一番天地。贼们偷的是钱,曹哥领导他们却不仅为钱。同是眼前一片模糊,曹哥与刘跃进的舅舅牛得草的区别是,牛得草当年走到街上,熟人敢上去抹他的脖子;曹哥走在街上,不说前呼后拥,起码有几个小弟兄替他看路。每天卖完鸭子,曹哥也与一帮小弟兄推推麻将。曹哥眼神不济,摸一张牌,要凑到眼睛上看半天。如换别处别人,同桌三个人早急了,这里的人不急,还抢着说:

“曹哥,不急。”

或者:

“曹哥,我这儿缺三条,干万别打三条。”

曹哥能有今天,说起来也因为一只八哥。尘埃落定,曹哥又养了一只八哥。为了不让八哥学坏,这回曹哥教了八哥几句话后,就用蜡将八哥的耳朵封上了,关进笼子。所以这只八哥只会说,不会听。八哥见人打招呼,永远只是三句话。一、“有话好说”,二、“和为贵”,三、“都不容易”。

曹哥早年毛笔字写得好,又写了一副对联,贴在鸭棚左右墙上:

―灯能除千年暗 ―智能破万年愚

众小偷看了,不明白是啥意思。没人说好,但也没人说不好,就在那里挂着。

韩胜利领着刘跃进,穿过集贸市场来到鸭棚,曹哥正倚在一张太师椅上,用放大镜看报纸。看几行字,用一团卫生纸擦一下沙眼淌出的眼泪。墙角一个小胖子,正拿刀杀一鸭子。一看就是新手,刚来鸭棚,杀鸭子背着脸,一刀下去,鸭脖子“呼”的喷出一腔血,鸭子一弹蹬,血没喷到地上塑料盆里,横着一转弯,喷到墙上。小胖子慌了,忙摁鸭头,血又一转弯,喷了曹哥一报纸,也溅了曹哥一手。棚里有一光头,正看电视,电视里正走着一群光腿模特儿。光头放下模特儿,上去踹了小胖子一脚:

“妈拉个X,这下明白了吧?连个鸭子都不敢杀,还想上街?”

曹哥倒没急,扔下报纸,用擦沙眼的卫生纸,擦着手上的血,止住光头:

“想早点上街,也是好事。”

又和蔼地问小胖子:

“洪亮,街上都是啥?”

叫洪亮的小胖子愣在那里,想了想说:

“人。”

曹哥叹口气:

“那是你妈教你的,我告你,街上都是狼。”

光头啐了洪亮一口:

“出门吃了你!”

洪亮不敢再说什么,又去笼里抓鸭子。笼里的鸭子吓得“嘎嘎”叫。韩胜利没敢进门,扒着门框喊:

“曹哥,忙着呢。”

曹哥看不清鸭棚门口;看来跟韩胜利也不熟,也没听出他的声,只是把头转向门口:

“谁呀?”

韩胜利:

“胜利,河南的胜利。”

曹哥似乎想起来了:

“胜利来了。”

韩胜利:

“曹哥,给您说一事,我一亲戚,在慈云寺落一包。我想着,那儿都是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