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话曹哥不爱听,皱了皱眉:
“也不能说是我的人,都是老乡,认识。”
接着拾起另一张报纸,拿放大镜看起来,不再理人。韩胜利和刘跃进有些尴尬。几只杀过的鸭子,还在地上扑棱。光头将这几只鸭子扔到褪毛滚筒机里,滚筒机里的热水,冒着蒸气,接着推上电闸,滚筒机转动起来。这时光头拍拍手,来到门口:
“包里多少钱呀?”
韩胜利:
“崔哥,四千一。”
刘跃进在韩胜利身后跟着叫:
“崔哥,不为找钱,包里,有一信物。”
忙又说:
“偷我那人,脸上长一块青痣。”
光头崔哥没理这些啰嗦:
“交一千定金吧。”
韩胜利看刘跃进,刘跃进愣在那里。他没想到,自己丟了包,找回来还得交钱。但想着这必是行里的规矩,不敢再问,慌忙从口袋里往外掏钱。但哪里还有整钱,也就是些十块五块的零票。凑起来,不过一百多。光头崔哥皱眉:
“是真想找,还是假想找?”
刘跃进:
“崔哥,身上就这么多,我马上回去给你借。”
这时曹哥从报纸上仰起脸,看着门口,想说什么。他头顶笼子里的八哥,刚才一直在睡觉,这时醒了,张口说了一句:
“都不容易。”
曹哥看看八哥,点头:
“是这章思”
光头崔哥收起这钱,又去看电视。刘跃进忙向鸭棚里,似是对八哥,也是对曹哥:
“谢谢,谢谢啦。”
第十二章 瞿莉
瞿莉被严格找到了。瞿莉离家出走,并没有去上海或别的地方,仍待在北京。这些况,严格其实都知道。如想找到瞿莉,严格一开始就能找到,只不过假装找不到;找不到,仍假装在找。能找到瞿莉并不是严格掌握瞿莉许多线索,而是给瞿莉开车的司机,被给严格开车的司机收买了。也不能说是收买,是控制。瞿莉的司机,是严格的卧底。
给瞿莉开车的叫老温。说起来,老温还是严格司机小白的师傅。老温在北京机控车床厂开大货车时,小白给他打下手。小白能来给严格开车,还是老温介绍的。严格在北京南郊有一个马场,小白刚来时,并不是给严格开车,而是去马场喂马。这时北京机控车床厂倒闭了。给严格喂马,比在车床厂拿的工资还高,小白也很喜欢。三年前端午节那天,严格吃过粽子,和一帮朋友来马场骑马。严格养一匹荷兰赛马叫“斯蒂芬”,母马,性格温顺,善解人意,严格总喜骑它。骑在它身上,“嘚嘚”走着,说快就快,说慢就慢,嘴动腿动,“两人”之间的默契,使严格想起与有些女人在床上的时候。但这马、这人并不多见。这天严格喝了点儿酒,骑着“斯蒂芬”在马场遛圈。其他朋友骑着其他马也在遛圈。边遛,边说些闲话。北京南郊有一军用机场,天上常飞战斗机,这天也起飞几架,在天上兜圈训练,大家也没在意。但突然,一架战斗机练习俯冲,紧贴着马场飞了过去,尾巴上还拉着红烟,草地上的草,次序伏倒在地。大家吃了一惊,其他马没事,独独“斯蒂芬”惊了。惊不是惊战斗机,而是惊战斗机尾巴里拉出的红烟。也是严格大意了,别的马都戴着护眼,严格觉得“斯蒂芬”温顺,这次没戴,恰恰就出了事。“斯蒂芬”一开始是惊,接着是疯,在马场横冲直撞,专门冲人和物去。一起来的朋友或惊呆了,或赶忙跳下马,躲到了马厩。几个驯马师也没经过这场面,由于猝不及防,也愣在那里。惟有新来的小白,正在马厩里铡草,从马厩冲出来,拉住“斯蒂芬”的缰绳。“斯蒂芬”拖着他跑,将他拖倒在地,他仍不松手,身子拖着地,被“斯蒂芬”拉着跑。直到“哐当”一声,小白撞到一棵大树上,肋骨被撞断四根,“斯蒂芬”才停了下来。小白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出院,不再喂马,成了严格的司机。
老温今年四十八岁,祖籍湖北,早年当过兵,转业后留到北京。老温为人仗义,不贪钱财,但他有一毛病,那么大岁数了,好色。这毛病不是现在才有,年轻时就有。在北京机控车床厂时,就因为和单位一个女会计纠缠不清,被那会计的丈夫打豁了嘴。如今在严格家开车,和严格家一个安徽小保姆又偷偷摸摸搞上了。去年春天,这小保姆偷了瞿莉一些饰,戒指、项链、耳环等。东西倒不是一天偷的,前后分一个月。但这些饰不是一般的饰。戒指上镶着蓝宝石,项链上镶着祖母绿,耳坠上也滴溜着钻戒。折合起来,值十几万块钱。但小保姆就住在严格家,偷过,无放处,便交给老温。老温并不赞成她偷,怕出事,但安徽小保姆不听他的,说瞿莉的饰不计其数,偷了她也不知道。老温也奈何她不得。老温将这些饰带回家,悄悄放到暖气罩里。一个月过去,瞿莉突然现自己的饰丢了,怀疑是小保姆干的,但家里有三个小保姆,弄不清哪个是贼。搜了三个小保姆的房间,没有。久而久之,事也就淡了。这年“国庆”前一天,老温老婆在家里打扫卫生,突然在暖气罩里摸出几件饰。现宝石应该高兴,但老温老婆并不认识宝石的真假,以为是从地摊上买的假货。东西真假并不重要,一看是女人的东西,老温老婆便认定老温在外边又和别的女人勾搭,这些假饰,是老温买给那野女人的。说勾搭野女人并不冤枉老温,只是这勾搭不是那勾搭。老温晚上回到家,老温老婆便与他大闹。老温一时也无法解释。老温老婆火气上来,除了把饰摔了,还把家里的电视机砸了。每年“国庆”节前一天,小白都要看一下师傅,这习惯还是在机控车床厂养下的。这天小白扛了一箱饮料,提了一篮水果,又来看老温,正好遇上这场面。看到摔到地上的饰,小白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小白佯装不知,劝解一番,也就回去了。但第二天,小白开车跟严格出去的时候,在车上,悄悄将这事告诉了严格。背后毁人并不是小白的本意,何况毁的是自己的师傅。但老板和师傅,谁对自己有用,小白心里有数,何况他怕老温老婆将事闹大,瞿莉和严格知道了,再连累上自己,自己毕竟是老温介绍来的,将事说到前边,也争取个主动。说后,他以为严格会急,接着将老温赶出家门,谁知严格听后,倒嘱咐小白不要声张,就当这事没有生。严格这么做,小白以为是严格忠厚,老温在严格家干了这么多年,不忍翻脸,给老温一个改正的机会。谁知严格不是这意思,是为了让小白借此摆平老温,用“知道”收买老温,接着控制老温,老温在给瞿莉开车,从此让老温在瞿莉身边,当一个“卧底”。从此瞿莉的一举一动,从老温到小白,又到严格,便可知道得一清二楚。严格这么做的初衷,本是明细瞿莉的一举一动,好给自己与其他女人的来往留出一个安全的空间,但没想到它的用处不止这些,遇到其他事,严格也有了回旋余地。这时严格感叹:
“古人说得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又感叹:
“这就是孟尝君结交鸡鸣狗盗之徒的用处。”
这些话,小白听得懂,但又听不懂。懂不懂,对他用处不大;只要老板高兴,小白就能坐稳自个儿的位置。这次瞿莉离家出走,瞿莉以为自己三天来的行踪只有自己和司机知道,还专门交代老温,不许告诉任何人。但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老温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小白,小白马上告诉了严格,严格只是佯装不知,在继续寻找。严格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让瞿莉继续出走,弄清她到底要干些啥,同时也给自己留出时间。这次留出时间不是为了女人,而是用来处理他和贾主任和老蔺之间的事。据老温报告小白,小白报告严格,三天来,瞿莉先后去了八个地方,时间有白天,也有晚上,地点有酒店,有别人家,也有郊区和洗浴中心。严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