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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中时,小弟暗下决心成为作家,他不听我的苦劝,考进了东京大学文学系。从此我们俩走上了两条路。在大学由于他整日与左派学生鬼混,又深受无政府主义作品的影响,变得偏激起来。他反对军人干政,指责我们扼杀自由。

我再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纠正他。每次回家时,他总是找借口跑出去,我也懒得理他。对我而言,小弟已被红色浪潮吞噬,成为共产主义又一个牺牲品。

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他和他的朋友们在思想上发生了什么冲突吗?还是现实向他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不现实和乌托邦的可笑?

我给他回了一封同样简洁的信:

小弟:

自从第一场战斗过后,我热爱的只有太阳了。

惟有它才使人懂得死亡的神圣。不要相信月亮的

谎言,它不过是大千世界的倒影,永远有阴晴圆

缺。只有民族是永恒的。无数代爱国者用血肉筑

就了大日本帝国不灭的辉煌。

17

在我这个年纪,朋友经常换来换去,好友之间虽然亲密无间,也不知能否持久。

我请鸿儿到家中吃饭,就想让她了解我的世界。她穿着蓝色棉布旗袍,梳着两条辫子,一付文静乖巧的女中学生的样子,很讨我父母欢心。晚饭后我把她带回我的房间,请她喝茶。她略显羞涩地随我进来。

这是全家少数几间逃过了轰炸的屋子,为了向鸿儿展示它的神奇,我关掉了电灯,燃起了蜡烛。幽暗中,一副副卷轴字画与梁上的彩画融为一体。书架上垒着满满的书。红漆木桌上绘着栩栩如生的花鸟。两个围棋匣子俨然立在檀香木衣柜上,默默地注视着我们。鸿儿随手拿起一本棋谱,翻了起来。我搜集了好多精致的银钗,她拣起一支,摆弄着下面的垂珠。屋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鸿儿坐在床边,向我敞开了心扉。

她生在乡下,八岁时没了母亲。父亲再娶的是一个能干的肥胖女人,每天早上叼着烟袋双手叉腰在田里监工。父亲渐渐对她为命是从。继母十分讨厌鸿儿,自打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弟弟出世后,父亲也不再喜欢鸿儿了,她成了没人爱要的拖油瓶。两个弟弟渐渐长大,整日里以欺负鸿儿为乐,就像两只小猫折磨一只受伤的麻雀。出言不逊的继母更少不了对她羞辱责骂。她蜗居在佣人房,夜里数着屋顶漏下的雨珠入眠,一滴一滴,和她的痛苦一样无穷无尽。

她十二岁时来到学校,继母除去了眼中钉,鸿儿也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