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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像白日梦游。,,你记得她说的是星期一要赶回法兰克福,她受雇的公司同中国方

面有业务会谈,你这才想起是见期天。这休假。上午,人通常全家老小或朋友相约,聚

集在大大小小的饭店喝早茶,忙不迭的香港人以此作为一种享受。

一个多月来的排戏演出和饭局,约会见面,你还没有这样独自闲散过,漫步在这清

寂的都市中心。你刚开始熟习这城市,但恐怕是不会再来了,恰如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到她,再同她那样亲近,那样渲池痛苦,那样纵欲。

这最後一夜,她让你强奸她,不是做性游戏,她要你真把她捆起来,要你捆住她双

手,要你用皮带抽打她,抽打她痛恨的身体,强奸过已不再属於她这出卖了的异己的肉

体,便是她要传达给你的感觉。

你用她的连裤袜把她手腕扎住,捏住皮带的铜头,用皮带的未稍轻轻抽打地两下,

黑暗中笑出声来,得让她明白是游戏!她要的性虐待,她也笑了。

但这不是她要的,她要你真打。你开始越打越重,听见皮带打在她肉上劈啪声响,

那肉体扭动躲闪,可她并不出声制止。你不知道她忍受的极限,而她惊叫一声,你立刻

扔了皮带去抚摸她。她骂了声混蛋,挣脱捆住的手,坐了起来。你说对不起,她却仰面

躺倒在床上,你伏在她身上,脸上感到她流出的泪水,你眼泪於是也涌了出来。你说你

强奸不了她。再说,已没有欲望了。

她说你不可能懂得她的痛苦,一个过早成为女人遭到强奸的女人的痛苦,你要的只

是性享受。

你说你爱她,正因为爱她才不可能强奸她,你痛恨暴力。

她又说,就要你哭出来,哭出来你才更真实,她又变得温柔体贴,不断抚摸你,浑

身上下。

一个十足的女人,你说。不,一个淫荡的女人,她说。你说不,她是个好女人。她

说不,你不知道,待长了你就会讨厌她。她过不了正经女人那日子,得不到满足,可她

很想同你生活在一起,但是不可能。又说你得原谅她这样神经贸,她不是不希望生活得

安安稳稳,可没有人能给她带来那种安适与平和,你也不会娶她这样的女人,只不过在

她身上找寻你想得而尚未得到的享乐。

你说你害怕婚姻,害怕再受女人制约。你有过妻子,已经懂得婚姻是怎么回事,山

口由对於你比甚麽都更可贵,可你止不住爱她。她说她也不能当你的情人,你显然有女

人,没有她你也会找到别的女人,说实在的,你很温柔,也比较诚实,说的是比较,这

并不是夸奖。你说她也是个很可爱的女人。但是不是对所有的男人,她说,她喜欢你所

以才给,你也给予了它许多,这很平等。还说她过早懂得男人,已经不存幻想,这世界

就这么现实,她是她老板的情妇,可他得回去同妻子儿女过周末,她作为情妇,也只是

周末以外陪他出差,而他也需要她同中国做买卖。

她那浓厚的胸音肉质直率,可以感触得到,如同她厚硕的肉体,牵动你的欲望,勾

起你的回忆和对痛苦的回味,令这种回味也充满性感-变得可以忍受。她的声音不断牵

动你,仿佛依然在你耳边低声絮语,给你她的体温,伴随她身体的气味,你备受压抑的

欲望藉她得以倾泄,这讲述带来的不只是痛苦,也有快感。你就需要同她讲述不停,去

追索那许多记忆,遗忘了的细节竟纷至沓来,越益分明。

眼前的中国银行大厦从上到下的玻璃,如同镜面,映出蓝天上一丝丝白云,这三角

形建筑一边薄得像刀刃,被香港人说成是插在市中心的一把菜刀,败坏了风水。边上另

一座某财团的大厦装上些莫名其妙的钢铁器械,徒然与之抗衡,也是香港人的方式。立

法局那楝伊丽莎白时代的府邸,围在大厦群中毫不起眼,正是这即将结束的时代的象徵。

立法局边上,立著女皇铜像的花园广场人头一动,喷水池边廊里人行道上,一圈圈

一簇簇连马路当中都挤满人。你以为遇上了甚麽集会或示威,可人们有说有笑,地上到

处摊开的食物,还有手提录音机,放的是流行音乐,就差跳舞了。

你下到街上,路边有家电影院,看都没看放的甚麽影片买张票便进去了。你需要在

黑暗中独处,沉缅在对她的思念中。一部无聊的港式闹剧,合上眼,听不大懂的粤语让

你正好打盹。靠椅宽软舒适,两腿伸展。你庆幸居然赢得了表述的自由,再也无所顾忌,

讲你自己要说的话,写你要写的东西。也许,如她所说,得把这些都写出来,对你自己

作一番回顾。你应该以一双超然的目光俯视你自己,一个人,或是一只有意识的动物,

一头困兽在人世丛林。

你无可抱怨,享受生命,当然也付出了代价,又有甚么是无偿的?除了谎言一和屁

话。你应该把你的经历诉诸文字,留下你生命的痕迹,也就如同射出的精液,亵渎这个

世界岂不也给你带来快感?它压迫了你,你如此回报,再公平不过。

没有怨恨。马格丽特,你怨恨吗?你问她怨恨你吗?她摇摇头,伏在你小腹上。你

抚弄她蓬松的柔发,让她嗫吮你。她说是你的奴隶,而你是她主人,她就属於你。你不

如她慷慨,总在攫取。你应该归於平和,以平常心看待这世界,也包括你自己。世界原

本如此,也还如此继续下去。一个人如此渺小,能做的无非是如此这般表述一番。

17

一个剪裁得规规矩矩的新社会,崭新光亮,人人也都是光荣的劳动者,从赤脚种田

的农民到澡堂里替人修脚茧子的,都纳入到各种单位里!全都组织起来为人民服务,干

得出色便选为先进模范,见报表彰。没有闲人!也不许可行乞和卖淫,都按定量分配口

粮,一碗饭也不会浪费。都消除利己之心,都靠工资或工分为生。一切归社会公有,也

包括每个劳动者,都严加管理,弄得天衣无缝,歹徒都无可逃遁,除了枪毙了的全都进

了监牢,或押到农场劳动改造,红旗飘飘,人类理想的天国虽然只是初级阶段就这样实

现了。

新人也制造出来,一个完美的典型,一个小战士叫雷锋,无父无母的孤儿,在五星

红旗下长大,不知道何为个人,舍己救人,送了性命。这寡欲的英雄初通文字,能写读

一毛著一的心得,对党无限感激,情愿做颗擦拭得铨亮的螺丝钉,用来规范每一个公民,

人人还非学不可。对这样的一个新人,他心里有点疑问,可那时大学里的思想汇报制度

人人都得向党交心,自己的和别人的心也包括疑问都得在思想总结会上交出。他上了个

当,不小心提了个问题,做英雄是不是也可以不扑到炸药包上,不必炸得粉碎?一部马

达是不是比个螺丝钉的作用更大?立刻引起全班同学哗然,女生们叫得就更响。他受到

批判,幸好还只是班级的讨论会上,问题不十分严重,他却从中得到个教训:做人就得

说谎,要都说真话,就别活了。而纯洁的人之压根儿不可能,他却是很多年之後,从别

人和自己的经验中,别人的经验也只有自己再验证,再吃到苦头之後才能领会。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