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可以压迫他,凌辱他,只要还没窒息,就没准还有机会抬起头来,问题是要守住这
口呼吸,屏住这口气,别闷死在粪堆里。可以强奸一个人,女人或是男人,肉体上或是
政治的暴力-贵不可能。兀全。有一个人,精神得属於你,守住在心里。说的是施尼特
克的立乐,他犹-在暗中摸索,找寻出路如同找寻对光亮的感觉,就凭著心中的那一点
幽光,这感觉就不会搞灭。他合掌守住心中的那一点幽光,缓缓移步,在稠密的黑暗里,
在泥沼中,不知出路,蛹一般装死,闭上眼睛去承受那沉寂的压力,而细柔的铃声,那
一点生存的意识,那刘生凸叮之美,那幽柔的光,那点动心处便散漫开来…
还有垫在床板上当年收割的稻草的清香,在水塘里洗过阳光下曝晒後的被单的气息,
科那女政身上的汗酸味,和他勾土巴地嘴唇上的。红那柔软的快感,以及抓住她结实的
胳膊推她”门时碰到那尖挺的奶勾起心中的悸动,他都用来温暖自己!在想像中同她交
媾,而且诉诸语言,写在他的书中,以求得精神的平衡。
你对女人充满感激之情,不仅仅是欲望。你索取,她们并非一定要给予你。你无比
贪婪,不可能都得到,上帝没给予你,你也不必感谢上帝,可你毕竟有种普遍的感激之
情,感激风,感激风中颤动的树,感激自然,感激给你生命的父母。你如今没有怨恨,
变得平和了,也许是老了,爬坡便喘气,开始吝啬那原先使不完的精力,这就是老的徵
兆。你已经在走下坡路,阴风顿起,不,你还不急於走下去,那云雾中的远山,也似乎
同你在差不多的高度,尽管走下去,别管坡下是不是深渊,坠落时不如去想远处山愿那
一抹斜阳。
在那个小港湾,突出的岩石上有个很小的教堂,立了个白色的十字架,黑铁的基督
面对地中海钉在上面。风平浪静的港湾里,沙滩上,男男女女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二个
穿泳装的女人闲目躺在岩石的折缝里。
他们说马蒂斯在这里住过,画过画,阳光透明耀眼,这就是马蒂斯笔下的光线和色
彩,而你是向幽暗中走去。
他们开车带你去巴塞罗那,赭红的达利博物馆顶上一个个巨大的蛋,出这老顽童的
西班牙是个快活的民族,满街的人游游荡荡,浓眉黑眼的西班牙姑娘有很高的鼻梁。然
後去一个乡间饭店,早先的磨房,你们斜对面的餐桌围坐的是一家人,丈夫妻子和他们
面颊白里透红鲜艳得出众的女儿。眉眼长而黑的这女孩还没充分长开,有一天也会成为
毕加索画中那样健壮而肉感的大女人。她坐在父母的对面,躁动不安,想自己的心事,
或许并不清楚在想甚麽,这就是生命,她不知道她的未来,这难道重要吗?她不知道她
也会痛苦,或许焦虑也开始醒觉了,乌黑茂盛的长发更衬托出地皮肤白哲,脸颊嫣红;
大约刚十三四岁,十三四岁的少女就已经开始躁动不安,这便是生命之美,犹如马格丽
特的痛苦,她也会成为马格丽特吗?
你此刻听到的是柯达依的弥撒曲,管风琴中的女声合唱。你也有种宗教情怀,人们
需要祷告正如需要吃饭需要做爱一样。昨天夜里,你房间楼上那女人叫床,折腾得你也
*夜不安。从半夜一时起直到三点多钟,尖叫,喘息,後来又大笑。你不清楚楼板上发
生的是强奸还是尽欢,先以为是你床头隔壁,後来听见楼板直响,好像是在地板上做性
游戏,或是马格丽特说的那种强奸,那怕是真的,在旅馆的房间里也没有人会去过问。
最後你听到了笑声,纵声大笑,都激起你强烈的欲望。而此刻你心境和平,管风琴和女
低音与男高音奇妙的组合。
刚才在楼下餐厅早餐的时候,听到的都是德语的「早上好”,彬彬有礼,一帮子高
大壮实的中老年大大 和 先生们,一个德国旅游团,自助餐,拿的是整盘的香肠丁烤火腿
片,都吃得很多,并不怕胖。这些大大们是不会那样叫床的,你想。他们吃个不停,很
少说话,刀叉的声音很轻。只在靠窗口的桌上有个女孩,对面*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吃
完了在喝咖啡,两人都没说话,在望街。昨天的好天气变了,地上潮湿,雨已停了。他
们不像情人,更像是父亲带经济还不独立的女儿度假,那尽情嚎叫和大笑的也许还在房
里熟睡。
管风琴和合唱。旅馆房里都是讲究的旧家具,沉重的橡木桌子,深棕色的雕花衣柜,
带圆柱的木床也雕的花。窗外街灯灯罩的球面没有闪光,街上这会没车辆经过,星期天
口快中午了,你在等朋友来车接你去机场,十一一点多的飞机回巴黎。,
一九九一川至一九九八於法国